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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胆琴心(刘欣欣):“文革”亲历纪实(四)——“文革”中“混迹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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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1 11:07: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自从被学校的造反派武力驱逐出校后,我们成为无学可上,无校可归的“社会青年”。当时北京市大部分中学的老红卫兵在学校都处于挨整的地位。这部分人不愿意在学校受造反派的白眼,因而也很少回学校参加运动。按现在的角度来解释,我们是被“边缘化”了。“文化大革命”好像离我们渐行渐远。中学红卫兵造反派“四三派”和“四四派”,大学红卫兵造反派“天派”和“地派”如火如荼的争斗只不过是向“中央文革小组”争宠,已经和我们毫无关系。
      前文提到过在运动初期,红卫兵走上社会“抓流氓”。而后我们也是被扣上“扰乱社会治安”之类罪名屡屡被抓。前文提到钟平,于平绥被做为“凶手”扭送公安分局,其实并非首开先河。早在几个月前,刘建新就以同样罪名蹲了半个月班房。一天傍晚几个同学从海顺居吃完晚饭,在学校附近见到一个小偷正伺机下手偷东西,被刘等扭住,当时对方有帮手,双方打起来。但很快被围过来的街坊邻居一拥而上把刘建新当打人凶手扭送公安分局。“八一学校 “联动”打人”,这一个罪名,就让你百口莫辩。事发后我赶到现场时,人群还没散尽,被当做小偷扭住的那个孩子还在现场。他爸爸正义愤填膺地向在场的人群诉说他儿子非常乖,很老实,被欺负了种种。我定睛一看,差点没喊出声来,那孩子就是去年夏天我校抓过的小偷(前文曾提到过),当时我见他可怜,乘夜晚偷偷把他从北门放走了。这农夫和蛇的故事如今在这里应验了!
      从那以后,我们不但彻底失去“文革”初期那种优越感,也失去了“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是非观念早已荡然无存,孰正孰邪全然不去理会。正是这部分被压制被打击而沦落于社会的干部子弟,彷徨,愤世嫉俗,不甘寂寞,于是演绎了一幕幕为现今文学作品津津乐道的“文革”故事。在社会上打群架,“拍婆子”,抄鸽子,抢军帽,林林总总。实际生活远比许多影视剧本描写的更丰富。而我正是这些“故事”中的一员。我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称之为“文革”中的“混迹江湖”。

(一) 打出来的“地盘”
      被赶出“文革”政治舞台的我们,各自回到家中。原先非常“充实”和紧张的生活,立刻变得平平淡淡。居住在一起的八一学校学生有我兄弟俩,刘建新兄弟俩。不甘寂寞的我们,社会上哪有个风吹草动,总要掺和掺和。例如西边军队大院的子弟与粮食学校“飞虎队”发生冲突之类的事件等,都能看到我们的身影。刚刚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而变得异常“躁动”的我们,在突然失去“敌对目标”后,总要就近寻找新的“对手”。
      我住的那座楼不像部队大院或地方机关大院。它坐落在普通居民区之中。因为居住了北京铁路局众多领导干部,且建筑标准比左邻右舍的平房区及老旧楼区高出很多,因而显得鹤立鸡群。楼上住的领导干部资格都比较老,许多红军干部不说,资格最老的一位是1923年“二七”大罢工时期的老党员。楼中子弟们在北京四中,八中,育英学校,外语学校附中,铁路二中等学校上学。“文革”前,我们楼上孩子都比较老实,常受欺负。南边挨着广安门外地区有一拨混混,经常到我们这一带 “劫道”(抢劫), “带佛爷”(带小偷偷东西)。附近孩子闻风唯恐避之不及。楼里就近入学的孩子们提起他们来都谈虎色变。
      原先住校,接触不上也就罢了。现在回到家,岂能让地痞混混再在眼前兴风作浪!一天,楼上的孩子报信说,广安门外的“巴拉眼”,带了几个人刚从咱楼前过去。我召集几个楼上的子弟,拎着家伙追上去,在大街上把他们截住,不由分说动起手来。为首的“巴拉眼”被我们抓获,扭送派出所。其余几个家伙落荒而逃。
      又一日,传来“眼报”,常来本地“骚扰”的广安门外“大金牙”一伙人,正在几里地外的北京钢厂游泳池游泳。我们一帮人快速奔袭赶过去,经人指认,那就是“大金牙”。只用了一两分钟,刚还洋洋自得的“大金牙”,遭遇到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外的重大挫折。以后的日子里,来自广安门外的混混们在我们这一带彻底销声匿迹了。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又犯了“大串连”时在徐州火车站的老毛病。又开始把“文革”初期抓“流氓”的旧业拾起来。在周边地区展开了一场“整肃”。运动初期“打流氓”时,我曾带人在我家这一片抓过几个很有影响的“流氓”。后来其中有的去了宁夏支边。剩下的也不敢“扎刺”。我们又把名气稍小些的,实际上也就是调皮捣蛋,爱惹事生非,打架斗殴的主。挨着个教训了一遍。大多数都表示“服软”。一时间我们在附近的“名气”大涨,社会上都知道这栋楼上有几个八一学校的“联动”余孽,是些厉害角色。
      正当我们趾高气扬的时候,却吃了一回苦头。那天我们三个人在我家附近一片平房区里,与不期而遇的七八个人动起手来。结果可想而之,当我们冲杀出来后,我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大片血迹,头上开了一个大口子,缝了好几针。是被人用铁锹砍的。砍我的人现在是北京曲艺届的一位“腕儿”,那都是后话。
      我被砍的事情马上就传了出去。我还在家养伤,以前结识的众多老红卫兵们自发纠集了一帮人,都是附近部队大院子弟。第三天,冲到砍我的那人家里,参与打架的大部分都逃了,抓住他哥哥和另外一两个。听说狠狠教训了一顿。替我报仇的那些朋友就是以后杀流氓“小混蛋”的那班人马。继他们之后又有第二拨人,第三拨人陆续前往,虽说后来都扑空了,但震慑力却非常深远。
      自此,我们在那一带成了“霸主”。当然我们从不惹事生非,也不随便欺负人。可谁要是上门挑衅,那决不手软。
      曾有一次,因些琐事,楼里的孩子与平房的一家哥几个发生了冲突,这家哥几个全都是大学和高中学生,比我们岁数大。当时我们的人吃了些亏。事情本身并不大,但令人不能容忍的是,打完架,他们还口出狂言:说要给“联动”份子一点颜色瞧瞧!
      听了这话登时火冒三丈。打架归打架,拿“联动”说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普通的打架斗殴一下上升到政治层面,压抑在心中的怒火非得发泄出来。我们当时很有些号召力,四处联系各路人马,都是家住就近的,有百八十号人。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还是我被砍的那片平房。一场小规模的武斗发生了。打斗之中,发现围观的人群里有好几个派出所穿便服的民警,正在注视着我们。心一虚,既然已占了便宜,见好就收吧,于是仓促撤退。
      经过几番逞勇斗狠,我们那座楼在附近一带的“份儿”(名气,势力)拔地而起,算是在这一带站稳脚跟。同时也在派出所挂上了号,还结下了不少仇家。
(二) “拍婆子”
      “拍婆子”这词许多人听着有点耳生。通俗地讲就是死皮赖脸纠缠女孩子搞对象。这种事赶“文化大革命”前,应属于“流氓”这一范畴的。而用现在的眼光看,顶多算是行为有些“前卫”。
   当时的“婆子”鉴于亦正亦邪之间。老实巴交的女孩,不能算“婆子”。或者本身就是一女造反派,那就更没人敢招惹了。 刚开始“婆子”的基本标准,是梳个小刷子头(两个短短的小辫,往脑后梳),穿一身军装,再骑一辆二六自行车。基本上都是些干部子女。
      “拍婆子”能否成功,当然还要两厢情愿,这也是一种自由恋爱的新形式。在学校时男女分班,很少有与女生接触的机会。乍一听说“拍婆子”这事,还不容易接受。北京最早流行此道,是1967年初夏。也正是我们刚被赶出学校那功夫。最初时集中在西单路口。那些日子西单路口附近就好像有老红卫兵集会似的。路口一边一大帮梳着“刷子”,穿着军装,骑着自行车的女孩子。另一边是一群群小伙子。只见男同学主动骑车上前向自己心仪的“婆子”搭讪。双方有意向,就并肩骑车离开。那情景浪漫的就像三月初三云南大理的蝴蝶泉边。
      以后很快风靡于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刚开始局限于老红卫兵,干部子弟。后来范围扩展到只要敢在社会上“混”的男女青年。不过那会的“拍婆子”还是比较单纯的男女交往,很少有(我不敢保证没有)出格的行为,拉拉手罢了。按广东话讲就是“洒洒水啦”。
       我们同道的朋友,不乏此中高手。天天骑车上街,见到比较“疯”,又“盘亮”(漂亮)的女孩子,就追上去:“同学,可不可以认识一下呀?”或者干脆:“我想和你搞对象,你要是同意就骂我一句,或打我一巴掌也行。”总之贫嘴寡舌的。你别说,成功率还挺高。不过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玩玩罢了,之后很少有修成正果的。
      有时也有拍“炸”了的。对方冷言冷语一句“臭流氓”,“不要脸”之类。弄个灰头土脸,臊眉搭眼的。这种情况大多是人家压根看不上你,或者女方不谙此道的。有经验的,就需要察言观色。如果对方“飞眼”,那就八成有戏。所谓“飞眼”就是女孩子偷眼看你。但凡胆小一些的女孩子遇到我等不三不四的坏小子时,是不敢行此举动的。
      要说本人在“拍婆子’这项活动中,始终处于落伍和被动的行列。经常是有贼心没贼胆。有一次我们一行人在玉渊潭附近河边遇到一对十分靓丽的姐妹花。哥几个立马就走不动道了,骑车尾随了很久。人家看出我们是什么意思,特意走到一个僻静的山坡上就不走了。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搭茬。那个姐姐真是大方,开口问我们到底是谁要和我交朋友?人家久等不见回答,一生气扭身走了。我们几个又气又急,互相埋怨,同伙都指责我说那姐姐老用眼瞟你,你干嘛不上去。我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个艳福。不过这女孩子的姓名(之后打听出来)我始终记在心中。
      还有一次在三里河附近,遇到一个个子不高,蛮秀气的女孩。这次我还真不知从哪得来的勇气,上去就“拍成了”。双方互相留下电话号码。回来后,朋友们聚在一起,我就炫耀此事。哪知一个朋友告诉我,你“拍”的那个是叫“ZXM”吧,我认识,她你也敢惹?昨天她到我家,一进屋把钢丝锁往桌上一摔:“我刚把一个小子脑袋开花了!”另一个朋友也认识,告诉说,她家是某国家机关的,出了名的女土匪,别桃花运没交上,再碰上桃花劫!吓得我不但不敢主动打电话,以后好长时间,家里电话铃一响就赶紧嘱咐:“告诉说我不在家”。
      “拍婆子”这事说来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都是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当时那动乱的年代里,好赖给我们带来过一丝浪漫和愉悦。和少年时期的同伴们一起回忆当年那种稚气未脱的行为时,还总是忍俊不住。
(三) 大水冲了龙王庙
      早先只要是干部子弟,老红卫兵,运动中观点一致,许多场合曾并肩战斗。一身军装,再加上一个全红的袖章,那就是“战友”的标志。别管认识不认识,见了面都亲热的不行。比如最初我被砍伤。许多人素不相识,都来出手相助。可惜后来渐渐地,此种情感越来越淡漠。最后发展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好像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种情况最早从“拍婆子”开始。当时以翠微中学,育英学校,太平路中学为主的西边各军队大院子弟为一方,称“三校联防”。以农大附中,石油附中等八大院校附中老红卫兵为另一方的,称“八校联防”。双方好像因一些小事产生不和,曾经剑拔弩张。好在事态被控制,没有引发更大的冲突。
以后各军队或地方大院之间屡有局部冲突发生。以大院为基础分成一拨拨形形色色的“势力集团”。西边空军大院,海军大院,总后大院,各兵种大院。再有比较出名的大院如七机部大院,计委大院,国务院宿舍,铁道部宿舍,百万庄申区,等等。各院的孩子出入成群结伙,在大街上遇到事,先报上名号,“海军大院的”,“计委大院的”,就像“报山头”似的。此时我们这些没有大院依托的,就显得相形见绌。
      “文革”初期都是报学校名,什么“男四中”的,“八一学校”的,“人大附”的。报起名来如雷贯耳。名气不大的学校就显得低一头。后来在社会(江湖)上除了“三校”,“农大附”,“石油附”以外,其他学校报起名来都不好使了。尤其我们学校,学生被赶出学校之后,除了北京军区大院的同学相对集中些,但离城又太远,基本上社会上的许多事情都掺和不上。其余都是一盘散沙,更成不了气候。在社会(江湖)上“八一学校”的地位一落千丈。实际上“八一学校”的学生因为长期与社会隔绝,相对比较老实。只不过曾被“联动”展览“妖魔化”,让人错认为是八一学校是“联动”的老窝。
      当时这帮老红卫兵,干部子弟在“文革”中早已失去了政治诉求,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因而“战友情”,“同志义”的概念全被视如草芥。既然身在“江湖”,那就遵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信条。一个个变得“冷血”和六亲不认。
      我们楼刘建新的弟弟养了几只鸽子,空军大院几个小子硬说其中一只鸽子是他们丢的。不还给他们那气势是要动武。我很大度地说:“想要就拿走,不就是一只鸽子吗,犯不上!”
其实是忌惮空军大院人多势众,离我们又近。真闹翻了只有吃亏的份。我们这一大度,那帮人倒拉不下脸来了,当天就托人把鸽子送回来,说是闹错了,表示道歉。
      我对他们这种不顾“江湖道义”的行为表达了愤慨:闹“联动”时,八一学校为全体老红卫兵“背黑锅”,现在如此不讲情面地欺负我们势单力薄,真是“世态炎凉”!
      最让人窝气的事还在后边。那一天,十来个同学一起去颐和园玩。在昆明湖岸边遇到一艘游船,坐着四个人,两个男的带着两个“婆子”,男的戴着大墨镜。我们在岸边与其对面相望。此时我们中的“LNM”(名字隐去)瞅着几个人不顺眼,与船上的人对骂起来。L兄降过两级,原先在学校时属于很厉害的,脾气也火暴。从地上捡起块砖头砍过去。船上的人迅速爬上岸,一个拔出刀子,另一个举起大砖头,气势汹汹。原来这两人都是当时社会(江湖)上很难缠的主,一个是某总部大院的“H三”,一个是某兵种大院的“大T”。我们“八一学校”的名头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我们这帮人中大部分都是老实孩子,没见过这阵仗,遇事都缩到一边去了。我家与此二人住的大院离着很近,也是半熟脸,我硬要出头的话,以后日子就会很难过了。只好充当和事老,紧拦着别真动起手来。此时L兄早已吓得不敢吱声,认怂了事。这下“八一学校”糗大了。让人家两个人把“八一学校”十来个人给“镇”住了。
      还有一次我们学校初二的“T”某的弟弟,在学校被某军种大院的子弟欺负了。“T”出面替弟弟找回面子。但大院那帮人不干了,传出话来要和“八一学校”的“约架”。我也带了我们楼上的几个能打的弟兄持械应约前往,为同学助阵。不知什么原因在约定地点双方未碰上面。可能是把地点搞岔了。于是双方都玩起“阿Q”的精神胜利法,对外宣称对方不敢赴约云云。
      最不像话的事件是发生在送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火车站站台上。许多尚未成年的孩子,离开父母,远赴苦寒他乡。命运够悲惨的了。当开车铃声响起时,站台上的父母,弟妹,同学,朋友,或依依惜别,或痛哭流涕,气氛骤然凝重。也就是在此当口,发生过数起寻仇事件。过去结下的“梁子”,选在这个时机来报复。当着亲朋的面,突然下手把对方打个头破血流。让人带着伤痕,带着仇怨离开家乡。纯粹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太卑鄙了!
      接下来,送站的和行凶的打成一团。干这事的大多穿着旧将校服,也都是些“大院的子弟”们。
有一回,在送人的站台上,眼看着我们学校小学部的一个坏小子,(他哥哥姐姐也在学校上学,我很熟悉)刚干完坏事(打人),兔子似地逃窜。他的一个同伙让人在北京站口追上了。追的那一伙应该是海军大院的,忽呀呀上百个穿灰(当时海军军服的颜色)军服的后生,围起来把那小子打个不轻。被打的小子我也认识,打人的中间也有几个熟面孔。我当时做为旁观者,冷冷地说:和“三司”打架的时候,和“飞虎队”打架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卖力。现在“相煎何急”?

(四) 黑白不分
      运动初期,我们做为“老子英雄”的天生“好汉”,要风得风的红卫兵小将。不但能“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还可以将社会上的地痞流氓踏上一只脚。但是之后,不但做为“联动”被取缔,被批判,被抓捕。“好汉”当不成了,连老子也由英雄变成“三反份子”,只能落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头衔。失落和自暴自弃,是这帮人由打群架,“拍婆子”,后来发展到混同于“江湖黑道”的根本思想根源。
      1967年以后的北京,紧跟全国武斗之风,各单位,各学校,都发生了不同规模的派性武斗。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武斗的原老红卫兵却在另一种场合,将另一种形式的武斗愈演愈烈。当时江湖械斗的规模渐渐扩大,百十号人的群架已司空见惯。虽说都是“冷兵器作战”,但却由开始的武装带,钢丝锁,砖头发展到匕首,“叉子”(三棱刮刀),以后索性使用菜刀,斧头。群架的结果自然变得更加血腥。
      为了赶时髦,我们曾经偷偷潜入学校的木工房,偷出几把木工斧来,用以装备自己。把斧子放在军用挎包里,挂在自行车把上,骑起车来碰得叮当响。我当时有个想法,打算训练出一帮手够黑的“猛士”,有朝一日杀回去,在学校附近憋着黄永生之流,碰上就劈了他,以报一箭之仇。不过此事因故未能实现。
      当时原“工读学校”都已解散,原先就读的学生,大多属于“品行不端”的问题学生。一下子全流入社会。这些人多数都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纠集起来,频繁出没于“江湖”(社会)。到处“茬架”(寻衅打架),“劫道”(拦路抢劫),“带佛爷”。而且时常与“新出道”的“大院子弟”们过不去。其中以一位号称“小混蛋” 的家伙为首,手下多为心黑手狠的亡命之徒。并且在短时间内频频制造 “血案”。一时间,“大院子弟”们互相告诫,留心别遇上“灾星”。但不久,以“七机部”大院为首的一帮“大院子弟”,在动物园附近盯上了“小混蛋”。并且毫不手软地将其当场乱刀砍死。一时间,“大院子弟”们又奔走相告,并且无不为之动容。
      至此,北京“江湖”(社会)上的小打小闹,终于升级到以性命相博。并且命案是屡见不鲜。至此,北京“江湖”上所谓的“黑道”“白道”也早已混淆不清。
      我家附近有一位已经就业的工读学校高年级学生老“L”。围绕在他身边有一群小兄弟,整日练习摔跤打拳。早先这帮人肯定会被我们列为“整肃”对象。但早已融入社会的我们开始懂得不能四面树敌的道理。通过交往慢慢熟络起来。这帮人“整”了两对拳套,每日对打。虽说师出无门,只能算“侉”打“侉”闹,却总显得志得意满。我琢磨应该借外力杀杀他们的威风。让这帮“井底之蛙”领教一下什么叫“正宗”拳击。于是联系好我校同学肖竟他们,为双方“约拳”。
      “拳赛”地点选在红霞公寓的一座楼的楼顶上。届时,我带着这帮“拳手”应约前来。那天楼顶上看热闹的有小一百号人。相比起来,肖竟那帮人的水平比我带来的高出一截。不出所料,我带来的“拳手”几乎成为“拳靶子”。开始我还偷着乐,后来也都不忍看下去了。
      正在双方激战犹酣之际。“停一下!谁来跟我比划比划?”不知什么时间,一个高高个子,面带奸笑的小子,出现在赛场。随行的有十来个人,个个面露狰狞,一看就非善类。
      “老蠢”!有人认出了他。我也见过此人,是继“小混蛋”之后,又一所工读学校出来的,北京城著名的大流氓。这伙人比“小混蛋”那帮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惯以使用菜刀闻名。今天这阵式是来惹事生非的。
      “大家伙一块上,把这小子扔楼底下算了!”人群中有人悄声议论。此时不管是“老蠢”们抡菜刀砍人,还是众人将“老蠢”扔到楼下,都将是一场血案,都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因为我是一手托两家的“中间人”。出事后肯定难脱干系。
      我赶紧示意老“L”,快出面与“老蠢”斡旋,千万别闹出事来。老“L”与“老蠢”原来是一个工读学校出来的,比他高几届。上前一攀,还算给面子,表示不趟这趟浑水了。我赶紧说:“友谊比赛到此结束。大家就此散了吧。”经过这一风波,老“L”那帮人对我更是尊敬有加。
    (五)见利忘义
      “江湖”上“混”,少不了“叶子”(钱)。像我等丝毫没有经济来源的无知少年,也就是家里给的少的可怜的零花钱。实在没钱花了,就开始打歪主意。当年叱咤风云的老红卫兵们也堕入鸡鸣狗盗之列。
      “抄鸽子”之风是由养鸽子引起。北京自古有饲养鸽子的民风。但老实巴交的人要养鸽子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时常会发生别家的鸽子飞到自家的窝里,或者自家的鸽子跑到别家去。于是争执和事端是断不了的。况且那群鸽呼啦啦漫天飞翔,响着悦耳的鸽子哨声,本身就是十分招摇的事情。因此凡是养鸽子的大户,都是在附近没人敢招惹的主。
      “抄鸽子”说的好听些,说白了就是抢鸽子。有人是酷爱养鸽,看见别人养的鸽子好,眼红,抢过来自己养。有的就纯粹抢来拿到鸽子市上卖掉。我们当时是属于后者。先得有人探好道:哪家养的鸽子多,最好是平房,家里有哥几个,是否难缠,因为既然是抢就得做好动手的准备。
      探好目标,十余骑人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养鸽子的院内。人员有分工,有人门外把风。有人堵家门,根本不让对方出门,尽量避免接触动手。有人上鸽子窝掏鸽子。几分钟的时间,基本就能带上几挎包鸽子逃之夭夭。抄来的鸽子拿到鸽子市场卖掉,哥几个可以到“老莫”好好“撮”上几顿。
如果发现养鸽子户势力强大,或戒备严。就干脆放弃,无怨无仇,没必要真为抢鸽子而伤人或伤己。
此外“抄热带鱼”也比较时髦。大多数是为了自己养,当时真正养热带鱼大户不多,可操作性不强。我们楼上几个孩子干过一回,但无功而返。
      “抢军帽”比较风行,又叫“飞”帽子。据说在我们当兵后的好些年里,在社会上还一直流行。当时军装是令年轻人十分向往的。如果再戴上一顶军帽,则更十全十美了。军帽分棉帽和单帽,单帽又分老式与新式(国防绿)两种。家长如果是军人,可以把富裕出来的旧服装传给孩子。但是新式国防绿军帽却是比较稀罕的。棉帽里,将军戴的水獭皮帽比较珍贵,市面上喊价每顶50元,正好是一个排级干部月薪。我常看到有的朋友父亲不是将军,却戴了顶将军帽,十分让人眼热。新式国防绿军帽市场价也将近10元。“小混蛋”“老蠢”们倒是经常戴顶“国防绿”。甚至穿起将校呢大衣,不知从谁手里抢来的。
      我戴的那顶呢校官军棉帽,险些也让人“飞”了去,有一次就在西单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一群小痞子公然敢和我叫板。幸亏我手疾眼快,没让摘走。对方人多势众,我忙从书包里抄出斧子,他们才作鸟兽散。
      一年一度春运期间,许多人扛着大包小包回家。在那极左的年代,物质生活又比较贫乏。带的东西多了,可能被认定是长途贩运,投机倒把。抓住后最轻的处理也是物品罚没。我们在红卫兵纠察队时曾干过这活。
      “到火车站抓几个投机倒把的”。这个主意得到几位同学的赞同。一天晚上,我们一行四人,“Z”,“G”,“X”, (姓名隐去)骑车到了北京站。我们随便找了个红卫兵袖章戴在胳膊上。很快就瞄准目标。一个小伙子带了大小四五个包裹。我们上去不由分说,以执勤的名义连人带物带走了。走着走着我和“Z”觉得不对劲,连忙叫住“G”和“X”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人放了,缴获两个大包,捞点便宜见好就收。这点我和“Z”的想法是一致的。也可能事先大家没有深入的沟通和统一思想,另两位老兄的想法与我们不同。他们纯粹是来“伸张正义”,为整顿社会主义经济秩序尽一份力。
      于是“G”“X”二人冲破我俩的干扰,真把小伙子连人带物扭送公安执勤点。我俩做贼心虚,根本不敢跟进去。又不能弃之而去,只好躲在外边观察动向。不管我俩怎么在门外打手势,告知有危险,“G”和“X”却置之不理,仍然泰然自诺地在里边等着,等什么?等着挨抓呗!
      过了没一会,一群红卫兵造反派的人被召唤过来,我俩仰天长叹:“G”和“X”同学此番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后来眼瞅着他两位被造反派和执勤人员连推带打的,扭送走了。二人在拘留所里过了段苦日子。出来后直对我俩喊冤。说你们安着坏心眼,却把我们给抓了。我只好耐心解释,啥叫“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想想那两年荒唐的岁月,坏事做了一箩筐。赶上当时法制不健全,而且政治动乱,派性武斗死伤狼藉都无人过问。我们那点小打小闹,小偷小摸没人认真看待。否则“联动”的帽子,“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头衔,如果在加上一顶“失足青年”的牌子,我们就更加万劫不复了。也幸亏时间短,很快这帮坏小子们或当兵,或上山下乡,都一走了之。
      只是当兵几年后,回京探家,走在路上,附近中学楼上还有学生大声喊我的名字。抬头一看,人早躲起来了。看来我的“光辉形象”还没被当地孩子们忘却。而我穿一身解放军干部服,连头也不敢抬,装做没听见。心中默祷:岁月呀,你何时才能抹掉这一段不光彩的记忆!

匿名者(未注册)
Re: “文革”中“混迹江湖”[2014-03-19 22:00:51]
当时你家住“五千七”吧?
[引用] [支持] [反对]

xiaoying2014
[发送私信]
Re: “文革”中“混迹江湖”[2014-01-15 12:46:34]
很难得您记得那么清楚。真是岁月造人呀。
[引用] [支持] [反对]

占罗杰斯
[发送私信]
Re: “文革”中“混迹江湖”[2011-01-16 00:06:24]
以下是引用 81xc 于 2010-12-28 14:16:31 的发言:
希望再多写几篇,引起许多回忆。
支持!
[引用] [支持] [反对]

81xc
[发送私信]
Re: “文革”中“混迹江湖”[2010-12-28 14:16:31]
希望再多写几篇,引起许多回忆。


http://bayixuexiao.blog.hexun.com/60213635_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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