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我和一位印度小哥关系特别好,这位小哥被称为印度的“青蛙王子”(man of the frog),因为他专门研究印度的青蛙,会跑到雨林里蹲点观察青蛙的生态,迄今已经在印度发现了超过100种新的青蛙物种,非常了不起。当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讨论青蛙,我们会一起讨论成都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因为他在成都也会有很多的合作研究。
旅行的意义,是探寻世界无穷的多样性。当我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像一个人类学家一般去当地探索,与当地人各种闲聊,比如说街头的小贩、市场的卖菜大妈、小店铺的老板。和他们交流让我体验到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做社会学研究的,总喜欢说故事,要说好一个故事,就要首先喜欢听故事。美国社会学家彼得·伯格(Peter Berger)在他的自传体小书《碰巧成为社会学家的冒险之旅》(Adventures of an Accidental Sociologist)中就曾经提过,当他还是四五岁的小孩时,曾经收到一个电动玩具火车的礼物。别的孩子收到这个礼物,都喜欢控制小火车穿越隧道。但是他对这个神奇的机器一点都不好奇,甚至都没有打开电源,“相反我躺在地上和想象中火车上的乘客聊天。有人可能会说从此我就没有停止过这个对话。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从中得到了很多快乐。现在也是”。喜欢和各色各样的人聊天,大概就是社会学最大的乐趣所在。
这一年对我来说,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旅居——我们在旅行的基础上,将时间的周期拉长,渐次融入当地的生活。这种深度的文化交流和生活体验,让我们的旅居生活打开了新的可能性。旅居的英文是sojourner,有意思的是,梭罗在《瓦尔登湖》的开篇,就用了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刚刚结束两年零两个月瓦尔登湖的幽静生活后的状态——“我又成为了文明社会里的旅居者”(I am a sojourner in civilized life again)。
这一年还特别有缘分,有幸推动了麻省理工学院的人类学家克里斯蒂娜·J. 沃利(Christine J. Walley)的著作《无地可依:后工业时代芝加哥的家庭与阶级》(Exit Zero: Family and Class in Postindustrial Chicago)中文版的出版工作。这本书是沃利自我民族志的剖析,从自己曾祖父的故事出发,展现出美国芝加哥东南部老钢铁厂地区由盛而衰的转型历史。我们因书结缘,我告诉她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收获很多快乐。一部分快乐来自于在她的研究中找寻到自己一本书稿计划的写作源泉;更加快乐的是在沃利家参加圣诞聚会,看到墙上挂着她小时候和父亲在芝加哥钢铁厂里合影的照片——那是书里屡次出现的故事,却让我在剑桥遇见。
我还专门去网上搜索了这一对老夫妻的生平。鲍勃老爷爷1938年出生于剑桥,2018年逝世,可谓剑桥的终生居民(lifelong resident)。他是一位热情而博学的政治评论家,也是一位真正的剑桥社会活动家,致力于为社会中的所有人争取社会正义。他的孩子和孙辈有好几位都在哈佛读书,也都在为当地社区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志愿服务。而老太太简也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剑桥居民,她出生于1936年,2023年刚刚离世。她是一名敬业的社区护士,也是一位为所有人争取社会正义的活动家,给了许多人支持和帮助。她还是剑桥第一个社区花园的创始成员(Cambridge’s first Community Garden)。花朵为她带来了欢乐,绘画为她带来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