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森：关于1977年恢复高考的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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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1977年恢复高考的史实
——一句表述，两处错误

当代知名作家马原的长篇小说《牛鬼蛇神》（上海文艺2012）卷1第三章谈到“文革”结束后的恢复高考这件事时说：

一九七八年一月，我参加由各省出题全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统考，史称七七届。

这一句话有两处历史差错：一，恢复高考的时间不是1978年1月，而是1977年12月。二，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不应称“七七届”，而称“七七级”。

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第七集，1977年8月中央召开科学教育工作座谈会，8月8日邓小平在会上有一段台词，大意是：今年我们下决心恢复高考，是这次座谈会最重要的成果。我的思想，有一些保守，原先计划明年，或者推迟到后年恢复高考，但是，这次座谈会上各位专家的意见都一致认为今年可以恢复高考，那我只能从善如流了。新华社2007年6月为纪念恢复高考30年发表的《30年回忆30年征程》中说：“1977年12月，中国恢复了中断10年的高考制度，570万名年龄介于13岁到37岁的应考者涌进考场，录取人数为27万。”1977年高考是各省自行命题，文理两类都考政治、语文、数学，文科加考史地，理科加考理化。考虑到实际情况，那一年高考没有考外语。虽然分省命题，但考试时间是全国统一的。据《中国新闻周刊》2012年6月《揭密1977年恢复高考的内幕》一文，当年全国统一高考的时间是12月11-13日。

那一年恢复高考，我不是考生，而是作为阅卷老师，见证了历史的时刻。阅卷工作是分地区进行，九江地区阅卷的地点是当时的九江师范(马回岭)。阅卷的第一天是召开批判大会，批判“四人帮”破坏教育工作的极左路线和迫害知识分子的滔天罪行。我记得当时九江师范后来九江师专中文系的李彪老师在大会上慷慨激昂地发言。当时高考阅卷没有补助，只有伙食补贴，参加阅卷的教师还要交粮票和基本伙食费，除了上面发下来的补贴标准，提供阅卷场地的学校还贴了一点钱，在那个年代，伙食是相当好了，回来我还长胖了。参加阅卷工作的人数很多，全县有点分量的老师几乎都来了，所以很轻快。我被分配改作文，两个人一组，各打一个分数，然后交流，得出一个终评分。两个人熟了以后都会互相谦让，不会争得面红耳赤。那一次阅卷居然用的是毛笔。由于积累了十年的人才，其他科目可能一塌糊涂，写作高手却层出不穷，内容特别感人，阅卷回来我带回了手抄的优秀作文上十篇，读给其他老师听，大家赞不绝口。那年江西高考作文有两个题目，报考大专层次的是《难忘的时刻》，报考中专层次的是《我的老师》。考生中思想比较保守的不知道世道发生了变化，仍写贫下中农是“我的好老师”，思想能够与时俱进的考生会写真正的老师，歌颂知识分子，后面的题材阅卷老师看了当然也比较高兴，所以后来我经常用这个例子教育学生高考作文要“投其所好”，起码作文中不要骂老师啊。我甚至发现了两篇把我写进去的作文。

第二个问题很简单，1977年参加高考的考生考上了大学以后被称为“七七级”而不是“七七届”，如果是本科四年毕业，他们又可以称为“八一届”。这一届考生由于参加高考的时间到了年底，经过一个多月的录取工作，他们进校实际上到了春节过后，时间已经迈入了1978年，但为了区别于1978年夏季恢复高考后第二年的考生，1977年参加高考的考生仍被称为“七七级”而不称为“七八级”。“届”，《现代汉语词典》解释：略同于“次”，用于定期的会议或毕业的班级等，如“本届毕业生”。显然，哪一年毕业就叫哪一届，哪一年进校只能叫哪一级。如果用错了，误差就是三年以上。
小说虽然是虚构的，但涉及重大历史事件的基本内容，却不能违背历史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