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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姓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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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说的是两位名人——新疆文革大名鼎鼎的胡乱闯、胡大乱,英雄数载,惨淡一生。
" P5 U# ^$ J' L4 @+ R 其实他俩谁也不姓胡,胡乱闯叫吴巨轮,胡大乱叫刘鸿科,后来怎么阴差阳错就成了“二胡”了呢?
! |. D @ I2 v3 s: F 这两位都算是我的新大同学,但文革前我并不认识他们,吴巨轮是数学系67级的,刘鸿科是政教系68级的,都比我晚入校。3 p9 c- e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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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明星们如同这把茶缸,不过是个被随手抛弃的工具而已2 Y5 O/ G. g V5 ?$ a7 q: r. H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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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跟黑五类站在一起的红五类
% i9 d7 L- E# B 我首次知道吴巨轮,是在1966年9月,串连途中。车到郑州,听说河南红卫兵要上车来搜查车上有没有黑五类,吓得我们这伙黑崽子紧闭车门,盼着快快熬过漫长的二十分钟。! j1 R) ?, x' q9 q8 ]. P6 Y
车门终于响了,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做声。后来敲门声大到好像透过铁门都能看到敲门人愤怒的表情,我们的头头终于抗不住了,只得叫坐在靠门处的我去开。开门之后,上来的果然是一位愤怒之极的红卫兵,但看上去有点面熟。那人却认识我,原来是我们新大数学系67级同学吴巨轮。
0 u7 f* K; {0 g 吴巨论中等个儿,脸形瘦削,立眉立眼,他愤怒地向我们控诉,红恐队把新大的黑五类赶下了车,他气不过,也跟着下了车,他要带领这批黑五类去市委告状,要带领他们再上火车去北京。% T# t" M) k2 O
闹了半天是一场虚惊。吴巨轮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位红五类居然同情黑五类,甚至还敢带黑五类告状!我先是一惊,还有这样的红五类?跟着心里一热,比起自己班里坚决不让我去北京的那些红五类,不一样啊!1 @- i: a7 I% s5 P, X
后来我才听说,早在文革前,出身铁路工人家庭的吴巨轮就对当时的极左政策不满,与班系领导闹过矛盾。文革之初,吴巨轮又因为反对工作组整学生而遭到围剿。可知吴巨轮从一开始就把同情心放在一般群众这边,总是跟上层,跟领导尿不到一个壶里。- q: {) U& @0 k. M9 Q+ p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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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从大黑标语到独臂司令
* _2 D- s" M3 y9 a 大概十月底,新大校园各条马路上一夜之间忽然出现了许多巨大的黑墨标语,全是最激烈的造反口号,署名“星火燎原造反团”,这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组织,一出世就给人以惊天动地的气势!
% n% z- a5 r3 _6 u3 l1 k8 Q' Y2 @$ [& k 原来这个组织正是“二胡”发起的,他们从北京刚“取经”回来,一出手便不同凡响。大黑标语贴满全市,以致全市闻“星火燎原”色变,谁都不敢惹。
' e+ d h4 x* O' K7 C5 E 在“黑标语”的感染下,我们也参加了“星火燎原”,从此就成了“二胡”的部属。
" ~& J, l# k, @, i' M 吴巨轮是“一号勤务员”,经常给大家开会讲形势,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别看学数学的,口才还不错,略带山东腔,富感染力,大概主要是因为讲的内容和最新信息特别令我们鼓舞。
# B/ a8 i$ w3 ^ 他被称为“独臂司令”,实际上大概只缺了一只手,他经常披着军大衣,使人看不出残疾,所以颇具“军级首长”的威严,但签字时就得用右臂压着纸,用左手写。于是人们纷纷传言,他参过军,负过伤,如何光荣。但我记得好像他自己说,小时候在老家山东时,国共战争中遭到国民党飞机轰炸负伤的。尽管不像参军负伤那么光荣,但总归被国民党飞机炸伤,也算半拉“革命经历”,令人肃然起敬。5 i9 g+ O. x) U# K& A% e
乌鲁木齐的学生造反组织联合到一起,叫做“新疆红卫兵革命造反司令部”,简称“红二司”,因为此前已经有了一个官办的“新疆红卫兵总部”,简称“红一司”,我们称他们为“老保”。
/ z* s0 f% X3 t4 |) @ 当时的红二司头头好像并不是吴巨轮、刘鸿科,但也是我们新大星火燎原派出去的一位“干部”,叫什么忘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本校组织,那个“红二司”不过是个联络机构,并无实权,所以吴刘不屑干,只派了个代表应付着。& f4 H. o3 G& q2 }4 y/ p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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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乌云脸的刘鸿科
9 K/ G) {$ ^9 n. d7 t/ ` 不久,“星火燎原”要出自己的小报,我是三人编缉部之一,又是撰文,又是画画,还联系印刷厂,排版、校对、发行,我们的小报是新疆日报代印的,所以我经常跑报社,并且学会了“画版”等专门业务,经常忙到半夜。
; k. C6 {, D" G/ ] 我们这个编缉部直接归二号勤务员刘鸿科领导。刘鸿科身材略高,也和吴巨轮一样,长脸,但眉毛极浓,满脸络腮胡,刮得铁青,毛发发达到鼻孔都是长毛,# z+ n. i' U7 j( b9 j8 c
他经常来编缉部看看,大概出于对“笔杆子”的尊重,对我们还不错,总透着笑容。
& Y/ {3 \$ e, O) s4 `: U3 [ 到了1967年“一月风暴”,各地造反派在中央报刊和中央文革的鼓励下,纷纷夺了各省市的政府权力。其实在新疆夺权已经到了二月,四大院校的学生头头怀揣政府公章,一跃龙门,分别成了“高官”,我不清楚我们星火燎原的头头当没当什么官。
4 m" V- }& N' ]8 K 记得二月份吧,大概造反派夺权之后闹得实在不像话,可能各地官员意见很大,中央报刊的口气似乎开始有了变化,不再无条件热烈支持学生造反了,开始用比较委婉的口气劝戒“小将们”,要注意政策,要自我革命,要斗私批修。
5 J" H8 T4 T" v. y/ O 我们这些“秀才”总是比较听上面的话,觉得中央批评得有道理,我们的《星火燎原》小报也开始跟着中央的调子撰写“社论”,要恨斗“私”字。但刘鸿科似乎比较反感“自我革命”,对我们的“社论”很不满意。6 K" y+ Z1 [7 w; X O1 B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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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年是这个小报的编辑,但这张报纸是后出的,那时我已转行画画了" a0 u$ F1 |! E2 Q. x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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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首长”与“喉舌”之间产生了分歧,刘鸿科再来编缉部时就不那么满面笑容了,有一次对我们的“社论”大发脾气,一进编缉部就铁青着脸。刘鸿科一走,我说了句:“编缉部飘进了一朵乌云”。不料此话被刘新近安插到编缉部的心腹汇报了上去,只是可怜这位心腹脑子不大好,忘了是谁说的,刘鸿科追查了半天也没结果,但我们跟刘之间的分裂终于公开化了,他命令我们立即停止出版。) Q0 i; z+ \' g" t- ?
我们哪里愿意听他的?他不让出,我们就另外找了一家小工厂印刷,继续出版,叫做“狠斗私字”专号,影射刘鸿科不愿意“斗私批修”。! W7 i1 u E- ~2 p- c+ ~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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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抬头望见北斗星' p4 }5 Y( f) R$ v, R. \) t
二月底,全国形势陡然变化,老帅们大闹怀仁堂,毛林不得不有所让步,于是各省市纷纷实行军管,把造反派夺去的权又夺了回去。从此,造反派受到空前压制,谓之“二月黑风”。 M3 _; ^( C7 q+ E9 ]
到了新疆又晚一步,成了“三月黑风”。在高压下,造反组织纷纷解体,在新大还坚持造反的大概只剩“星火燎原”和一个小小的“北斗星”,我们编缉部也产生了分化,我们的主编李济民和另一位编辑决定退出星火燎原,劝我也一起走,但我总觉得我们跟刘鸿科的分歧不过是内部矛盾,大方向还是一致的,所以我没离开。
8 [- T2 \2 o$ k6 x5 N4 G2 ?+ S3 } 李济民离开后,另外组织了一个组织,叫做“红革联”(或红三司?)。
! V) o) t0 z" l/ M: r, P, _ 原来人气旺盛的星火燎原一下变得稀稀拉拉,刘鸿科见我没走,似乎格外欣慰。
6 L! Q" f/ G) e8 |0 \ 记得那时组织了一次悲壮的文艺演出,其中有一个“诗朗诵”给我留下特别印象,一位嗓音低沉的男中音以满腔激情朗诵了那首著名的《我的“自白”书》:
" @- B# k, G6 }# z3 w 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
. X4 h6 g F. ]+ x/ S: F3 M 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 w( `- s9 K) E
我不需要什么“自白”,
. F* j6 I# r2 N6 d; X 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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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造反组织的宣传车也被没收,往日威风一扫而空。没想到头头们到底跟我们平头百姓不一样,刘鸿科居然把原来宣传车上的音响设备放在一架手推车上,由他亲自推着车,带领大家出了校门,顺着胜利路一路向南,真亏他想出这种奇招儿!! F5 `, n, X; O5 K j+ q5 E) ~- H+ b
唱机上放着《抬头望见北斗星》的唱片,此时大家的自我感觉都像是长征途中的红军战士,处在王明博古错误路线的高压下,悲痛欲绝,不由想起“亲人”毛主席,就像夜空中的北斗似的,“黑夜里想你有方向,迷路时想你照路程”!
; A. P& f" T% |4 l' z1 O+ O- Q 因为人力车的颠簸,使唱片发出的声音时快时慢不断变调,给人感觉极像哭泣时的哽咽歌声,与此情此景极为合拍,更加催人泪下!
7 w( O2 ~9 k; F0 s! B2 d5 f8 t 车上绑一面我们的“战旗”,学着当年红军战旗的风格,旗杆旁一条竖道,白底黑字,上书“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我们写的是“新疆大学星火燎原造反团”。
4 ? s! j5 F3 ~6 f/ |/ u* w, t* q( r 此时刘鸿科表情严肃,目光坚定,于悲壮中见傲骨,给同学们以极大的感染力,有的女生甚至含泪暗泣。我也不由心生敬佩,刘鸿科到底具有领袖气质,宁折不弯!/ ] @0 G& `) A$ p$ k+ W- A# a
“北斗星”这首歌在“三月黑风”的独特岁月中唱出了我们心中那一份独特情怀,以致当时最困难的时刻横空出世又站出来一个坚决造反的组织,名子就叫《北斗星》,大概这名子正是由那份独特“望北斗”情怀生发。唯独他们誓与“星火燎原”并肩战斗,头头儿是中文系69级的俞汉生。可知这都是一伙铮铮铁骨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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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从“团”到“兵团”6 |! J! v% T. u2 H
度过了艰难的“三月黑风”,到五六月份,形势渐渐宽松,造反组织纷纷咸鱼翻身,又活过来了。新大各造反组织商量大联合,有人提议叫“新大造反兵团”,有人则提议以《星火燎原》为核心,最后觉得《星火燎原》已经闯出名气来了,干脆就以《星火燎原造反团》为核心联合,叫做《星火燎原兵团》,各头头平步青云,从“团级干部”一步跨越旅、师、军各级,直接升任“兵团级首长”(笑谈)。6 R |* } p+ c4 t
再后来,全市造反派学生组织“红二司”改组,星火燎原把以前派的那位代表召了回来,还批评一通,说咱们派你去当司令,你没好好代表咱们,撤了,回来吧,那位“派出司令”面红耳赤,陪笑谢罪。/ _7 U, `8 Q7 l+ e7 G7 v/ v
四大院校各实权头头坐在一起协商,什么新大吴巨轮、刘鸿科,“八农造反兵团”的“张大炮”,“新医造反军”的什么“军长”,新工什么兵团的“司令”,在一起组成了新的“红二司司令部”。
; `/ c0 t, n) c 新大向为新疆最高学府,位居四大院校之首,而星火燎原的名气也比那些组织大得多,众望所归,吴巨轮成了红二司的一把手,“总司令”。( e# P) d+ U; v# {
当时有所谓“新大政府”“八农军区”的玩笑,全市全疆各级学生头头总得新大来当,而八农则偏重实干,有农机系垫底,武斗火力无人可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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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0 x$ O8 G, T; W. b, F 六,“二胡”绰号由来及变迁
b7 n4 H$ H! b% s6 C 当时吴巨轮好像常驻北京,做为新疆红卫兵造反派代表,经常参加各种谈判,而且经常被周总理接见,于是一份份“总理最新指示”就通过长途电话由吴巨轮传到刘鸿科这里。
X0 c4 ?2 s& W) x# b9 r 我们先是开会听电话录音,我们对吴巨轮能够经常直接聆听总理指示十分敬佩,通过他的声音传来的都是“中央的声音”,自然,他的形象在我们心目中无形中高大了起来。听得出来,周总理对新疆造反派还是挺关怀的,批评中含着爱护,吴巨轮在总理的眼中恰像父母眼中的孩子一般。0 E) P7 P/ v" J
不过,后来传达录音中就不光是“指示”,还夹杂着愤怒的谩骂,跟“指示”毫无联系,骂一阵,再接着传达指示。原来长途电话必须经过电信局的线路,电信局领导,大概也就是我们要打倒的“走资派”经常安排接线员监听吴巨轮的电话,吴巨轮在电话里骂的就是那些监听。
. T+ B8 W, Q4 y+ M 我不知道吴巨轮怎么能从声音中听出有人监听,是不是音量变小了?总之听起来特别有趣,庄严的中央指示跟滑稽的谩骂互相交替,谁跟谁都不挨着。, z; v! T7 \) b' r( N; E0 ]
然后接下来就刻印成传单,大字标题:“北京来电”,或“总理最新指示”。当然那些有趣的谩骂不在其中。
9 K! j2 }& n* w* f 那时传单上是这样写的,来电话人:吴乱闯,收电话人:刘大乱。我当然知道这是他俩给自己起的绰号。0 T( P3 U" `. f- q+ h- g) r- P# S
为什么起这种绰号?文革初期,北京红卫兵贴出大字报《三论无产阶级造反精神》,声称:“我们是革命的闯将,我们就是要当革命的孙悟空,搅得天下大乱,越乱越好!”,当时的“最高指示”也非常支持,说:那是乱了敌人,锻炼了自己人。
- W4 s$ L% N" ?" w) f/ C$ m 所以,那时的所谓“革命小将”都以“乱”和“闯”为荣,于是这二人分别给自己起了这类怪异的绰号,他们在电话中经常这样相互称呼:“乱闯”“大乱”。其实八农“张大炮”也是这类绰号,都是表达一个意思——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是暴动!是暴烈的行动!
5 [0 ^1 i' T: p) N; X3 ~ 自从把绰号印在“北京来电”上,这两个绰号就算第一次向社会公开了。谁知传单一发出去,在乌鲁木齐引起轩然大波,“老保”那边群众纷纷说:这些所谓“北京来电”肯定是造谣的嘛,你看这两个名子,一看就是瞎编的,生活中谁起这种名子?, c& ~6 _" J1 j4 L5 s F; P [
“造反派”这边虽然拥护“北京来电”的内容,但对这两个怪名子也甚觉奇怪。: ]( v8 g* B1 I. R, M o( u
后来慢慢时间长了,大家也都逐渐知道,不是造谣,真是《星火燎原》的两个头儿——当然,肯定是绰号。 G, K! M; G( X& a
再后来,南门花园的铁栏杆上出现了这样一条大幅标语:“请吴乱闯先生悬涯勒马!”显然是对方贴的,这大概是他俩的绰号第一次被对方组织贴在了市中心,公诸于众。可知,此时二人的绰号并不姓“胡”,依然是“吴乱闯”“刘大乱”。
2 F/ s8 Y3 r# W/ v# R! f 我看了直发笑,“先生”一词在解放后有着特定含义和用法,那是专指民主党派人士的,一是要德高望重,学富五车,老先生,老教授,二是一定要党外。
9 j- P" `" H) A 听起来似乎极其尊重,实际上“先生们”自己却巴不得混入“同志”行列,只要某人被尊称为“先生”,那就是要挨批斗了。$ X4 Y" _9 |6 L6 k. _* u
而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学生娃,革命得不得了的“小将”被冠以“先生”,就显得非常滑稽。1 [, U% }7 M5 G. e8 ~) D/ U
再往后,不知什么时候,绰号变成了“胡乱闯”“胡大乱”,我也不知道是二人自己改的,还是社会上以讹传讹,也许“胡”跟“乱闯”“大乱”更合拍?听起来更带劲?总之,二人从此全姓“胡”了。* [4 C( { p3 R5 l* x
终于,这个绰号引起了总理的注意。有一次,总理接见学生代表时,感到很奇怪:怎么叫“胡乱闯”?这样不好嘛,文化革命总要有领导,有组织,有纪律嘛,不能“胡乱闯”!你原名叫什么?吴巨轮?这名子很好嘛,历史的巨轮,要推动历史前进嘛。
) U5 v; j+ W2 k3 i8 {: Q3 w; H 从此,吴巨轮又改回了原名,当然,刘鸿科也改回来了。但影响已经造成,在新疆文革中,群众依然只知“二胡”,不知“吴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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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大将风度
8 I5 [* T, ~; i 1967年是乌鲁木齐武斗最厉害的一年,有一次“老保”跟“老造”交火,胡乱闯坐镇中军,指挥若定,把一支支“部队”派了出去。过了许久,还不见派我们“红二连”(物理系)出战,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k% k# M1 G: w, C/ ~- t
胡乱闯看我一眼,说:家里没有预备兵团还行?要全都派出去,万一“敌人”抄小路偷袭我们,岂不是连老窝都端了?$ F/ a/ s3 T$ X/ [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胡乱闯并非总在“乱闯”,胸中还有一番韬略哩,原来我们“红二连”在他的眼中是“近卫军”。1 T- e( a, C5 _, D: ?- q
又有一次,武斗中我们的人被对方俘虏了不少,关在运输局,胡乱闯计划解救弟兄们。他派我们“红二连”于黎明前从扬子江路方向向运输局发动佯攻,吸引“敌人”注意力,造成内部空虚,然后另派重兵从另一个方向突然袭击,直插“监狱”,救出我们的“难友”。
3 q" A( k, P9 J' h& s$ f, Y- ~ 我一听,嗬!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还真有一套兵法攻略呢,不简单!, H8 ~4 i, h) k# M2 f# g7 }6 ?
在这场“战役”中,我还中了对方一石弹,打在心窝上,打得我差点儿晕过去。为了胡乱闯的“韬略”,我差点儿付出生命的代价。; p* f7 o0 o; {
7 P4 T$ t8 c4 @7 E0 \+ ~ 八,保镖
5 e4 D, `7 |3 C/ l5 d& O2 s 武斗越来越升级,胡乱闯组织了专门的卫队,他没有选用我们这些白面书生的同学,而是从轻工系统的小伙子里面选了一批,多是亡命徒,流娃子,小时候玩哈鸽子的,能拼敢斗,每人发双枪,一长一短,外加一把大刀,背在身后,每次冲锋陷阵全靠他们,轻工大旗一展,乌鲁木齐闻风丧胆。
* [* Y/ `+ Y2 ~- v" G C& U 有一次《星火燎原》中的民族同学要批判所谓“王恩茂的大汉族主义”,要举行纯民族的游行,周总理指示不要搞纯民族的游行,胡乱闯在大会上传达总理指示,引起民族同学不满,纷纷围攻他,甚至要挟持他做为人质。胡乱闯正在危难时刻,轻工卫队到了!这伙亡命徒冲入会场,解救胡乱闯。民族同学见轻工卫队,吓得没敢动,胡乱闯被顺利救出。
6 e3 y9 W3 E+ f 当政治领袖风险太大,都得有贴身保镖。
& X& V" m$ A/ n, W* r5 p 想不到的是,我自己居然也身不由己充当了一次“保镖”。胡大乱有一次要去对方组织谈判,孤身入“敌营”,单刀赴会。不知他听谁说我曾经练过武术,要我当他的保镖。我那两下子能有什么用处?可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儿好意思当场拉稀告饶不去?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倒是也没什么事儿。
0 K1 @5 l# T& d7 b# W 没想到几个月后我被对方组织抓去当了俘虏,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探听出那件事儿,一个满脸毛胡子的头头,大叫着:“好呀!原来你还给胡大乱当过保镖!给我好好打!”
6 h4 `3 ~/ g6 ~5 R 结果我被乱棒打得一个星期动弹不了,为了胡大乱的“单刀赴会”,我又一次差点儿付出生命的代价。# z' B$ V, T" d$ u
当俘虏被放回来后,我坚决不参与武斗了,金盆洗手,还是发挥自身特长,画领袖油画像吧。1 T4 l6 B! ]& a+ C
我是新大第一把刷子,跟胡乱闯一说,立刻同意我组织美术组,他帮我找了数学系和外语系各一位美术爱好者,给我打下手。# C# H5 y/ X7 g8 k
他经常来看我画画,跟我开玩笑说,把这几个下手管结实点儿,别让他们偷懒!( A) [+ `& o1 l6 i5 o/ p- M. a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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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运的转折
' w; \" ~% I/ h, v: q 1968年,新疆革委会成立,吴巨轮做为唯一的学生代表,跟“老保”的“工促会”头头,运输公司的戴甲第,“造反”的“新工总”头头,十月厂的杨立业一起当了常委,进入新疆领导高层,吴巨轮终于达到了政坛最高点。
! ?; n- v" d$ L$ { 其它头头,比如刘鸿科、张大炮之类也都大小给了个官。
. F+ b, Z" j5 H# x 我们那时也都毕业分配,或再教育,离开了乌鲁木齐,轰轰烈烈的学生造反运动告一段落。$ D- q# z3 U+ ?( d0 `. Z
不想时运忽变,70年代初,已被“打倒”并调离新疆的所谓“走资派”,原新疆第一把手王恩茂又回到新疆主持工作,于是,两派命运彻底逆转。
8 Y# o) s; n d; Y$ V 王恩茂首先找到以前保过他的所有铁杆干将,封官报恩,然后把造反派头头儿全部从官位上驱逐,一个不剩。
3 v) t8 }3 h/ M6 G' X L: E% r- j6 l 那年我回乌鲁木齐探家,在人民路吴巨轮的家门口见到落魄的昔日英雄,正跟同班同学的妻子坐在家门口,翻检一大堆当年的红卫兵造反派袖标,也算是文物收藏吧,眉宇间那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伤感油然而生。是啊,从叱咤风云的“学生领袖”和“省级领导”的位置上一下跌落成平民百姓,落差实在太大。7 m. H0 s7 |: f$ d6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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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 {* {& _( O/ y# ~4 y " A4 ^( _8 B( |
3 r) R( Y+ h* Z, M9 _- Q$ p这是我珍藏的当年“星火燎原兵团”徽章0 \. o$ g, M! @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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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些当年的造反兵卒早已把往事丢在脑后,而“大英雄”却很难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 a/ g. m0 @/ m 又过了几年,四人帮倒台,文革结束,全国清查“三种人”,实际上也就是清查造反起家的当年头头儿,这一下他们这伙儿全倒了楣。吴巨轮、刘鸿科、张大炮、杨立业全都进了监狱。星火燎原头头俞汉生、马庆国,虽没进监狱,但也都受到严厉审查。1 q% N8 [% x9 M8 q
后来,吴、刘等都判了重刑,十五年,二十年。北京也一样,当年全国闻名的造反学生“五大领袖”也全都是重刑。) p) E6 R/ I* |& c$ u4 e; N
再后来,更惨的消息传来,当年的“胡大乱”刘鸿科竟因肝癌死在了监狱!想起我们跟刘鸿科的恩恩怨怨,当年情景历历在目,不禁令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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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 W" q, h; W s 十,结局' K# j2 Z; m# `5 K2 B
我离开学校后,混了十几年,又回到乌鲁木齐。
6 N2 x8 n; }' ]' V' V( Y3 i: w7 ` 那时听说当年的头头,数学系的马庆国,居然考取了研究生,脱离苦海,成了人上人。- ]! c9 P8 e2 f9 M
不久,听说吴巨轮也已刑满释放,自谋生路。那时候北京的五大领袖们也都出了狱,听说清华井岗山蒯大富出狱后,凭着文革名气和在清华学得的一些化学知识,居然混得还不错,不少企业都聘请他,蒯大富牌子一亮出来,什么事儿都好办。3 z3 T h# F+ z
而吴巨轮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和另一位落难的维族学者一起,搞起了民办教育,艰苦创业。当年的政敌们那时还在台上,事情不好办。/ N' `4 s$ J$ W, j* A( f+ P
他只好找一些知名人士为他呐喊,比如我爹这类的。显然,这类人无职无权,帮不上多少忙。% U7 z- D+ @ \3 p; R
后来,他的消息渐渐听不到了,民办学校办得怎么样?他自己的命运又怎么样?均无从知道。
0 ~. L: i/ z4 i4 L 不过,比起死在狱中的刘鸿科,吴巨轮总算还活着,而且还在奋斗着。7 w" P% {5 r/ ~+ R: }0 k$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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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造反闯将,现在已成了“吴巨轮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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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奇人吴巨轮》,方知他很坚强,很乐观,对强加给他的所谓“反革命罪”从来不认帐。他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会有文革?为什么政党的错误总是归结为个人的行为?为什么我们的执政者不能深究错误决策的文化、历史、制度与体制的原因?
2 j' H7 y/ A4 }2 S7 _/ ? 看起来,吴巨轮只是生不逢时罢了,否则,他应该有更大的作为,和更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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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v2 U1 |" V! Hhttp://blog.sina.com.cn/s/blog_5 ... 01-B32C63AC-7A9-8A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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